宿醉醒来,江雨云有些头疼,虽说是两坛果酒,但毕竟他自己酿造的,还是清楚酒的烈度的,不至于像院内三人伶仃大醉。
他起身下床,用功法凝聚了一盆水后,随意的擦拭了一番便推开门,迎接今日份的日光。
院中地上躺着两人,看来仲孙允已经酒醒归去练剑了。
将两人往竹椅上一扔,江雨云开始准备晨餐,昨日归来前,他去了西边坞城买了三两酱牛肉,打算煮细面吃。
北面云府那片有家面点,他们做的细面最是美味,有空江雨云必然会去品尝一番,故而早已买备他们家的些许细面在屋中。
东边赤海的海产也是不赖,再者其因日出之时海面尽数染红而名为赤海,江雨云若是夜读书籍后还有精神,便会前去捕鱼赏日,也算的惬意。近来虾群归巢产卵,他也捕到不少鲜虾,自然是要放入三二只提提鲜。
忽的,江雨云又回想起,偷采西边百草宗茶叶的时候,顺手摘了几株野菜,便也放入锅中一并煮了。
鼻翼微动,头疼欲裂的两人总算醒来,正巧细面出锅,只听得二人肚子一阵咕噜,显然已经饥肠辘辘了。
“先别急。”虽是已把碗筷端上桌,江雨云却没有递向二人,而是伸出手像是在讨要什么。
两人急匆匆的从锦袋中取出两捆书卷,便抢过一碗细面吃了起来。
江雨云倒是不急着检查书卷内容,把它们放入剑鞘后,挑起一筷子面,轻轻吹,慢慢品了起来。
啪嗒两声,何安因和王易度两人长呼出一口气,他们已经狼吞虎咽的吃完了,连滴汤都没剩下。
倒是反观江雨云,还在慢吞吞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,仿佛难以下咽一样。
“雨云,咋了?不好吃吗?”王易度看着他磨磨蹭蹭的样子,感觉不对劲,“你可是我们当中最爱吃食的家伙啊。”
这话说得也没错,众人辟谷后也就江雨云仍旧在食用凡食,才带得他们几人仍旧保留了吃食的习惯。
江雨云轻轻放下了筷子:“我也不太清楚,最近总觉得心头紧,搞得我都没什么食欲。”
微微思索一下,他便把碗向前一推:“罢了,这碗你们分了吧,我出去散散心。”
坐在桌边的两人看着推开院门离开的江雨云,面面相觑,只好先把面分来吃掉了。
月湖旁,江雨云摆好笔墨,昨日他便相中此处,风景甚好,若是不作画下来,那很是可惜。
两眼共览这大好河山,正欲提笔作画之时,却浑身一顿。
“怎么了?啊我不会打扰你的。”白洛羽此时突然出现,站在江雨云身旁。
江雨云双眼出神,眼前女子实属将他惊到了,也不是仙女下凡般的容貌,却紧紧的吸住了他的眼球。
“啊!是在下失礼。”收回双眼,却再无心意去描绘什么山河。
提笔半晌,墨滴落在纸上,已然晕散,其却毫无自知。待回过神来,方才察觉纸张上的墨印。
江雨云无奈抬头,正欲换张纸,却又是看见白洛羽微笑着站在一旁。
此次,他可没敢盯着人家的脸出神,迅速的撇开眼去。
宣纸在案,他却没再提笔,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“月湖的景色确实很美啊,又是清净,让人忍不住流连忘返呢。”少女说着坐在了湖边,“话说,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叫月湖吗?”
“……在下无知,还望姑娘解答。”江雨云小心的向前走来,站定在少女身后几步的位置。
“哈哈哈哈,你是在说笑吗?全宗上下谁不知道你江雨云最是爱四处收罗传言神话,这月湖的故事应该早被你挖干净了吧?”白洛羽回头轻笑了起来。
江雨云红着脸别过头,确实,这湖被名为月湖是因为当年有人亲眼所见,整个湖被夜空中的明月盖住,湖面泛白,如同地上明月一般。
而后他也查验过,那日正是玉兔下凡亲手封印一世间魔头于此,因而才有那版奇景,玉香宗虽说并不是第一个在此建立的宗门,但也有维护封印的义务在,各位长老必然是知晓此事的。而他之所以说不知,也仅仅只是希望和白洛羽能够共处的时间再长一些。
这是,江雨云的神海有点轻微波动,是郭燕的传音,看样子是有什么事要找他。
“在下还有要事,暂不相陪。”江雨云赶忙行礼告别,将物品收入剑鞘便御空飞走。
那就等下再见咯。白洛羽如此想着,她也御空飞向某处,一看,与江雨云离去的方向完全相同。
“师父。”江雨云落在院内,郭燕正一如既往躺在竹椅里饮茶,看见江雨云到了才坐直身子。
“晚些日子宗主安排一众弟子去勘察一处洞窟,”郭燕从纳戒中拿出一份地图,“这是那洞窟的地点,我虽是同行者,但按宗主安排是与你们分开行动了,到时你先前去即可。”
“好的师父,”江雨云接下那份地图,“但为何宗主要让我也去?他应当知晓我疏于修炼才对啊?”
郭燕微微一笑:“宗主他老人家严肃又不代表人傻,他还能看不出来你比仲孙允还早结丹?现在都快完成凝神了,当然知道你是现在全宗门弟子里最强的一个。”
江雨云有些羞涩的挠了挠脸庞,他所修即为自然道,因而顺从本性从心所欲正是他的修炼之法,本还自傲认为除却教于此法的师父师母之外无人能知晓,怎料宗主早已明了。
“啊对了,这里还有一封寄给你的书信。”突然想起此事的郭燕拿出一份粗糙的信件,其上所印为万华国所寄,似是平民所寄。
修仙之人断尘之后便与凡人父母并无联系,不然早晚要造寿命之差一劫,为不扰孩儿心志,一般来说并不会与他们有所联系,此番书信恐怕便是通告……
“生死有命,别……”郭燕正欲像对待寻常弟子般劝告江雨云,却又突然想到他早已入宗门二三十年,想来早已预料有此一天,便不再言语。
江雨云拿着这封书信,轻轻的抚过万华国的印记:“师父,我曾读过一言,若是心里还伤,便是因为在乎,不用想得太开也是件好事,你觉得呢?”
此言一出,郭燕转过头去看着江雨云的眼神,这才回忆起来江雨云过往的身份。
当年江雨云为万华国皇城边缘一处贫民窟中的孩子,所以严格来说他并没有父母可言,养育其长大的也只是贫民窟中一位瘦弱的中年男子,当适时万华国小公主刚刚出身,郭燕随宗主一同前往恭贺,正巧看中其所蕴含天赋,江雨云其实并未与养育其的男子告知便随郭燕来到玉香宗,后断尘时也是江雨云最先归来,许是仅为该男子留下些许钱财作为报礼便归来了。
郭燕并未回话,他只是又躺在了竹椅上,他实在不清楚江雨云到底怎么看待他在贫民窟的时光,又是如何看待那名男子的。
江雨云把那封书信收入袖口,便转身离去了。他没有注意到,白洛羽和他擦肩而过。
刚进院落的白洛羽回头看向江雨云的背影,她在外面当然听到了刚刚在说些什么。
“洛羽,你来啦。”夏侯铭从屋内走出,拿着一把短剑。
“师父!”洛羽激动的朝夏侯铭挥了挥手,向她跑过去。
清风拂面,走了一圈,终究还是走到了这藏酒的桃花源。
他坐在那棵歪斜的桃花树下,断尘归来那天,他便把其种下,待其稍长便成日依靠着其翻阅书卷,可以说,它的倾斜完完全全是江雨云靠出来的。
又是午后,日光晒得人啊树啊都懒洋洋的,令人昏昏欲睡。
所以,他就在这里睡下了。
一朵粉色的花瓣落在他的脸颊,却毫无感知。
白洛羽静静走了过来,坐在另一棵桃树下,说来也巧,这桃花源中的桃树都是有意的弟子随手栽种的,而打头人便是江雨云,而白洛羽身后这棵也是她亲手栽培的,与江雨云那棵向靠极近。
她也睡着了,就靠着这清风桃树。
日沉赤云。
两人皆缓缓醒来,不知是否为桃花所为,江雨云已无白日时的羞涩,与白洛羽对视一笑。
他们都不急着走,便都坐在原地静静的又呆了一阵。
直到太阳完全沉没西山,江雨云方才起身向白洛羽行礼离去。
又是长风吹过,吹动二人青丝长发,落于霓裳的桃花顺势流下。
已然不见对方身影,白洛羽才收回目光,回想起先前师父所说自己也被选中前去勘察洞窟,心里做下了决定,必然要在此次任务中打好关系。
不知老天在思索些什么,白洛羽离去时又是桃色漫天,惹得路上晚归家的君子侧目相看。
白洛羽走的很慢,才走到月湖的时候,已然明月上树梢。
清白的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把她的心绪拖得很长。
今日便暂且如此吧,不去打搅他了。
今日此处,应该算是我与她相识之处吧,忘记问其姓名了啊。
江雨云苦恼的挠了挠头,而远处的白洛羽躲在树后静悄悄的看着他苦恼的样子,眼中满是爱意。
何为天造地设?恐为此般配方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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